二十年追逐我的梦

    “不好意思，让你久等了！”

    章鹏飞一双热情的大手伸过来，记者递过去一只冰凉的手（户外很冷，还没缓过来），顿时感到巨大热量传来。时间是下午一点半，这位身穿大红色毛衣的企业家刚刚扒完秘书给热的饭，坐下来接受采访。他特真诚地说，“我以前是个体户呢”。

    中国最有名的个体户，当属1980年在北京东城区翠花胡同开了全国首家个体餐饮店的刘桂仙，28年来，她的“悦宾饭馆”事业从来也没有走出过翠花胡同。

    现代联合控股集团董事长章鹏飞可不一样，创业20年，他不知道折腾过多少个行业，也不知道要多大的定力才能阻止他涉及更多的“工种”。20年时光如梭，45岁的章鹏飞却有30岁的冲劲，连说好几遍：“2009年是个大好机会，可以逢低吸入优质资产，大好机会啊！”

    今年他开始了自己的新事业：打造中国首个连锁专业市场品牌——“中国现代”。为这一步，他“战斗”了20年。

个体户做得很“牛”

    说章鹏飞这个体户当得“牛”，不是说他资格最老（比比刘桂仙就知道），也不是说他像流星一样曾经无比绚烂（比比温州“八大王”），而是大浪淘沙后，他成了硕果仅存的“元老”之一。

    20多年来，曾经有很多在浙江大地上如雷贯耳的名字，背后那些枭雄级的人物已经淹没在历史潮流中，他们现在更多地出现在公园、棋牌室，甚至斋堂。而章鹏飞还人在江湖，还老觉得自己最伟大的事业正要开始。

    20年，从小个体户成为净资产近20亿元的现代联合集团掌门人，不是因为他有老天保佑——反过来，老天曾经一把火烧得他血本无归。在创业史上，章鹏飞遇到过两次致命的灾难，他却把灾难当成一生享用不尽的财富。

    20年前，章鹏飞放下画笔投身商业，在河坊街上开起了“四通综合经营部”。创业一周年时，事业如火如荼，此时隔壁邻居一场大火，把他和几个股东辛苦一年换来的成果烧得精光。

    “这是创业后遇到的第一次严重打击，当时我们一共就7个人，其中5个人都在哭。我也一下子懵了，这个时候只有先调整自己，然后再安慰大家。”章鹏飞说，这场大火现在想想真不是坏事，东西是烧掉了，但激情更旺了，还烧出了一种境界，“把困难当作甜头来吃”。

    短短几个月后，他们就在废墟上重新开出了“四通综合经营部”。新建的门市部经营业绩连轴翻滚，甚至创下了日营业额28万元的奇迹——而当时普通工人的月薪才几十元钱。

    1990年，章鹏飞开了一家家居装饰材料商行——“浙江现代装饰材料商行”。上世纪90年代初，国内家居装潢还处于“启蒙阶段”，有10多年美术功底的章鹏飞引进了“现代装饰”概念，替人进行设计、装饰。“装修“与“装饰”一字之差，但内涵大为不同，章鹏飞从中捕捉了一个前景广阔的市场。

    他跑到广东拉回一车车不锈钢装饰用管、地砖和铝型材，率先在浙江大胆应用，一时间，建材装饰界被他搅得天翻地覆，“大概100万产值中，利润就有70万~80万。”到第三年，章鹏飞的装饰材料在浙江已经做到规模最大。

曾经“壮士断腕”

    1996年，当时名扬天下的中央电视台标王、“秦池”掌门人姬长孔在一次发言中说，“1995年，我们每天向中央电视台开进一辆桑塔纳，开出的是一辆豪华奥迪；今年，我们每天要开进一辆豪华奔驰，争取开出一辆加长林肯。”

    对比1996年，2007年、2008年上半年国内经济的种种迹象就好像历史重演：无数的企业都忙着扩大产能、通过各种手段上市；蓝图被一次一次放大，人们听多了就信以为真。

    1997年，秦池从天堂跌到地板上；2008年，“三鹿”奶粉因为“三聚氰胺”事件申请破产。

    十多年前，面对宏观调控，一大批浙江民营企业因为盲目扩张或自身的管理漏洞而崩溃，当时正干得欢的章鹏飞面临突如其来的打击，不得不壮士断腕，元气大伤；10多年后，大多数企业面临类似的问题，“一个教训吃到老”的章鹏飞终于可以坐在现代国际大厦第20层会议室，从容地对记者说，“曾经的灾难就是财富。”

    1996年，由于帮朋友借款担保以及一些产业决策的错误，章鹏飞损失了近7000多万，当时唯一的办法是处理资产。

    “之前我们投资了浙江省最大的一个现代娱乐城，投资3000多万，最后卖了1000多万。把西湖边这么有名的娱乐城卖掉，相当于把现代集团的脸面撕下来，做这个决定的时候真是无比痛苦。”

    卖了娱乐城、卖了效益非常好的不锈钢厂……当时，章鹏飞几乎出售了95%的资产凑足了所需资金。这里头，还包括老母亲趁他睡着时放在他枕边、几乎是她一生积蓄的钱，还有员工在长达8个月没领工资后，从自己家里拿来接济公司的钱。

    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：这下他完了。

我与欲望的战斗

    1996年“断腕”事件给章鹏飞的教训是：坚持主业，不搞多元化。观察他20年的历程，搞东搞西几乎是他无法抑制的欲望——他的精力实在太充沛了。不断折腾给他带来丰厚的回报：当年率先搞装饰材料市场、率先搞家电市场；注册近200个“现代”商标，足足让韩国现代支付了数千万元商标转让费……这些大手笔给章鹏飞带来了生机，也带来了1996年的重大打击。

    “当时，帮朋友担保是直接原因，更深的原因是我们什么产业都投，看什么能赚钱就投什么，最后资金链出了问题，归根结底还是自身原因。”章鹏飞向记者分析十多年前现代集团陷入困境的缘由。

    从那时起，他就给自己下了一贴猛药：跟主业无关的坚决不做。主业是什么呢？他分析自己的特长和经历，还是觉得应该做市场、做商业、做服务。几年间，他先后开出了9个专业市场。

    可是，“致命诱惑”不断。2004~2007年那段时间，房地产市场进入门槛低，撒颗种子就能长成大树，越来越多的朋友按奈不住毅然投身房产业，章鹏飞心里也非常冲动。

    “我去杭州、绍兴、衢州……好多地方考察房地产项目，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，几乎就投了——有些项目投点进去就能赚大钱啊！”

    最后他只能安慰自己：我就当在欣赏风景。风景可以看，投资就算了。

    多元化的诱惑还不止一个。由于跟韩国现代谈商标转让的事情，他本可以非常顺地开出一家汽车配件加工公司——“那个时候造车很热的，别的公司没资源也在那里折腾，我眼前就是汽车巨头啊！”

    狠命忍一忍，他又摒牢了。

    战胜自己或许是最大的胜利，所以章鹏飞说起这两段故事特别开心。他说，如果自己当时投了房地产，“以我的性格，要么是钱还没赚回就被套，要么赚完一票后又投进去了，总之现在轻轻松松坐在这里的可能性不大。”

    1996年往事，的确让章鹏飞受益良多。除了一忍再忍不投跟主业无关的项目，他也逐渐转让了几个汽车4S店的全部股份，抽回资金，准备过冬。

    这么多的坚持和忍耐，最后终于又爆发了。2007年，他决定今后致力于“专业市场连锁”。这一回，他是否又扣准了市场新的脉搏？

连锁市场，未来好模式

    现代联合集团从1990年开始筹建第一个专业市场——“现代”装饰材料市场，1993年打造当时在杭州家喻户晓的中国第一个仓储式高档商品市场——“浙江省家电市场”，从此走上了以专业市场为主营产业的发展之路：1998年进入上海筹建上海现代音响城，1999年向北进军山东筹建烟台现代水产果蔬市场，2001年筹建山东现代家电市场等大型市场。20年来，“现代”品牌专业市场在浙江、山东、江苏、安徽等地开花结果。历经“自我发展”、“连锁发展”到“确立连锁模式”三个阶段后，今年6月，现代联合集团推出中国首个专业市场连锁品牌“现代联合”。

    现代联合集团旗下目前有11家专业市场，年成交额已达千亿元。不止一位经济专家说过：走专业市场连锁，是浙江乃至全国传统市场突破瓶颈的制胜之路。浙江是市场大省，有4000多家市场，可所有市场的交易额加起来还不如一个家乐福；在今年的金融危机态势下，市场要发展，靠单枪匹马打拼更不灵了，需要从理念上突破和创新。正如浙江省市场协会秘书长吕振华所说：“现在经济发展，需要从更高的角度看市场了，独占一隅，终究不能成大气候。”

    制造业和专业市场，是浙江经济的两张王牌。今年制造业面临转型升级，而市场的先行者，也开始在寻找出路。　　

    记者（以下简称记）：今年以来，浙江专业市场遇到了一些问题，您觉得主要表现在哪里？

    章鹏飞（以下简称章）：浙江专业市场，最多时有4900多家，现在缩减到4000多家。数量减少，一方面是经济因素，许多专业建材、钢筋等市场，受房地产影响很不景气；另一方面，很多市场观念和服务落后，还停留在“收摊位费”的层面上，无法跟先进的专业市场竞争。　

    记：国美和苏宁电器，已经证明了专业连锁市场的可能性，但是否只有有限的一些产品可以做成全国连锁呢？因为到现在为止，并没有跨行业的连锁市场出现。

    章：哪些行业可以做成连锁，这个可以不断探讨。我目前发现最合适的有两个，是家居（包括家电）和食品。家电行业，广东人和江苏人已经喝了头口水。食品类市场包括蔬菜、水果、药材等等，我在杭州勾庄的农副产品批发中心开了一家“现代台湾食品城”；而在台湾也将会有一个现代食品市场开业。台湾市场里的品牌，我们会带到浙江；大陆现代市场里的本地特色品牌，我们也会带到台湾去。好多市场可以打通。　　

    记：浙江义乌等市场，背后有着巨大的制造业支持，这种优势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复制。这是不是意味着，义乌小商品市场，只能产生在义乌？

    章：“义乌”模式是市场模式的一种，是先有“市”，后有“场”。现在很多专业市场想搞的连锁，可以做成“先有场后有市”。两种方式都可以，而且后者已经被我们证明是成功的。比如浙江家电市场，刚开始时根本没有经销商和客户，是我们用了很多营销手段促使它变成一个热闹的市场。　　

    记：哪些营销手段？

    章：比如，宣传“买一块钱的东西也报销全程打的费”，10多辆免费班车接送等等……当时这些手段还是很新鲜的。

    记：跟已经存在的家电连锁卖场相比，您能提出什么新的经营模式？

    章：第一是服务；第二是做成市场、会展中心、物流等等综合性的大市场；第三，我们试想在网上推出“永不落幕的展览会”，开发网络营销的力度，并且跟物流配送结合起来。我觉得，浙江以后的专业市场，应该是“大市场”的概念，涵盖很多产业。　　

    记：专业市场连锁，怎么把握扩张进度？

    章：我希望慢慢做，把每一个都做好。除此之外，2008~2009的经济形势，其实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。因为全国各地有很多市场，建了一半挂在那里，或者成了空壳，我们可以通过参股、收购、托管、租赁等方式加入进去。浙江的宝贝就是“浙江人”，只要往市场注入了浙江商户，我就有信心让市场活跃起来。这也是最近全国各地很多专业市场找到我们，希望合作的根本原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