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今天要问三个问题：什么是财富？谁创造财富？谁扼杀财富？

　　什么是财富？大家一定会回答，钱，房子，车子。不，我们还要看到，我们的国家有了这样那样的法律，法律就是财富。我们要看到，我们的村民可以投票选自己的村委会主任，权利就是财富。我们可以拼命赚钱，不会再怕被当作“资本主义尾巴”，自由就是财富。因此，我们应该从更广泛的意义上来说，我们比以前更富有。

　　内地第一个法治指数在余杭
 
　　世界银行于2005年底公布“国别财富报告”。分析结果发现，越是富庶的国家，有形资产所占比率越低，无形资产所占比率越高。一个国家的无形资产的大小主要取决于法治和教育。在被评估的118个国家的人均财富排名榜中，我国排在第92位。靠前的除日本跻身于前10名外，全是欧美国家。这些国家的法治指数与教育水平同样名列前茅。

　　当今世界财富观念已发生变化。评估一个国家的财富不能光看物质财富，还要看非物质的无形财富。在一个国家里，法治是无形财富的最重要的一项，水平越高，这个国家越富。

　　2007年中国内地诞生第一个法治指数——杭州市余杭区法治指数为71.6，及格线是60，表明余杭法治水平跨过及格段开始走向较好段。这个数字同样象征余杭的财富水平。

　　好的制度是财富
 
　　有人说，制度是一个国家的核心财富，制度是一个国家的无穷财富。我要作个修正：好的制度是财富。因为从古至今，制度眼花缭乱，但有的是扼杀财富的。

　　我们讲法治，第一个内容就是要有好的法律。这一点，2000多年前，亚里士多德就给后人讲清楚了：法治应包含两重意义，已有的法律获得普遍的服从，而大家所服从的法律又应该本身是制订得良好的法律。在这个界定中，前者强调“法律至上”，后者强调“法律正当”。正当的法律或者说良好的法律是法治的先决条件。良法正是最重要的制度财富。

　　一个人只有三样东西最宝贵：生命、财产、自由。法律是生命、财产、自由的守护神。英国思想家洛克说，法律的目的不是废除或限制自由，而是保护和扩大自由。法律就是为了让你更自由。

　　法治精神要求每个人捍卫自己的自由，捍卫自由就是捍卫财富，捍卫人的尊严。卢梭有这么一句话：“放弃自己的自由，就是放弃自己做人的资格。”

　　自由应当属于每个人。每个人的权利和自由精神的总和等于一个国家的法治精神。因此，每一个人都应该把法治看作他自己的财产。有些人误以为法治是一个国家的财富，跟个人没什么关系。事实上，法治关涉任何人，是每一个人的财产，因为法治是为了保护每个人的权利和自由。

　　第一，法治创造自由竞争。

　　法治创造自由竞争，自由竞争创造财富。计划经济没有竞争，所以计划经济要创造财富很难，市场经济创造财富的原因是不由国家计划决定一切，而是主要由市场主体决定。交易的双方都觉得有钱赚，那就干。双方都觉得有钱赚，那财富就创造出来了。光一方赚钱，要么被骗，要么无可奈何，但不是常态。

　　第二，法治创造效率。

　　财富的法学语言就是权利。权利是稀缺资源，必须有效配置，才能产生效率。

　　谁来配置权利？法律。权利要靠法律去安排配置，要靠法律去保护。这里有个重要概念：交易成本。法律是通过降低交易成本来达到效率结果的。

　　良好的法律降低了交易成本，创造了效率。而这正是法治的追求。

　　我们今天应该有这样的观念，人创造法律，就是为了创造财富，法治是直接创造财富的生产力。一个社会如果不能实现经济增长，那是因为该社会没有从制度上为效率创造提供条件。

　　所以，我们通常喜欢用法治环境好坏来考察分析一个地方投资的风险。

　　第三，法治确保财富的可持续创造。

　　什么财富可以持续发展？是房子？我们都在为房子而奋斗，自己要住，还要留给子孙后代。但你买的房子，你买的别墅，甚至那些豪华建筑，有几座可以成为千年文物或者百年之计？现代建筑的设计寿命通常是40年左右，高层框架结构，也不过百年。所有现代房产，作为财富积累到报废清理时止，化为乌有，留下一片难以处置的城乡现代垃圾。

　　只有法治是可持续发展最重要的因素，而且是头等重要的因素。良好的法律是可持续的。好的制度是可持续的，法治精神是可持续的。正是好的制度和法治精神，让市场进入可持续发展的良性循环，使财富的可持续发展成为可能。

　　权力滥用扼杀财富
 
　　几年前，我在《法制日报》发表一篇《法治的障碍》的文章，我有一句话：中国法治的最大障碍是公权对私权的侵害。我今天换个说法，财富创造最大的敌人是权力滥用。我没有危言耸听。我仔细观察，发现在财富创造的过程中，总有一只“看不见的黑手”，这只手不是亚当•斯密那只“无形的手”，而是跟亚当•斯密那只手对着干的手。这是只黑手，又抢，又骗，又偷。把公家的钱偷偷运回家，是偷；把民营企业硬说是国有资产，是抢；说是大力扶持，实际上是以权换钱，是骗；“招商引资，关门打狗”是又骗又抢。

　　权力滥用给法治和财富创造带来的成本太大了。怎么解决这个问题？我看还是要靠科学发展观。科学发展观要求以人为本，那就是要真民主、真法治，因为真民主真法治的出发点就是以人为本。以人为本，就是政府的一切行动都只是为了公众福利。人民的福利是最高的法律。政府可以有特权，但这种特权是为人民谋福利的特权。只有为人民谋福利的特权才是正当的。

　　真民主真法治是遏制权力滥用的根本办法；假民主、假法治是权力滥用的温床。为了实现真民主真法治，我们既要重视实质的民主和法治，也要重视形式的民主和法治，两者不能偏废；为了实现真民主真法治，我们既要重视用公权制约公权，更要重视用私权制约公权；为了实现真民主真法治，那就要动真格，不能做表面文章。

　　我们坚信，中国的法治是大有希望的。中国将会是法治的美好国度。在这里，我借卢梭的名言作为结尾：

　　“我愿意生活在一个法度适宜的民主政府之下，我愿意自由地生活，自由地死去，也就是说，我要这样服从法律：不论是我或任何人都不能脱离法律的光荣束缚。”

    嘉宾名片
 
　　钱弘道，北京大学法学博士，经济学博士后，日本早稻田大学访问教授，教育部新世纪优秀人才。先后担任中国社会科学院法学研究所研究员、教授，浙江大学光华法学院教授，博士生导师，《中国学术年鉴》常务副主编，中国比较法学研究会副会长，中国风险投资有限公司监事会主席，中国风险投资研究院副院长。著有《法律的经济分析》、《治道的选择》、《弘道悟语》等10余部著作。获司法部等省部级奖若干项。主持司法部委托课题。主持制定中国内地第一个法治指数，主持设计中国第一个全面的县区法治评估体系。在家乡南天目筑弘道书院，开设“读书问道讲坛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