曹文轩
    ——北京市作家协会副主席、北京大学教授

    有些书与其读，不如不读，不如看看天上的太阳和月亮，因为太阳和月亮也许能告诉你更多更深刻更美好的道理。孔子、庄子、老子看的书，未必就一定比我们多，今天看的一本小说，变成当年的竹简要有多少辆车才能拉完。可是你别忘了，他们看了一本大书，这就是天、地、人间。

    送给孩子们的七句话

    关于阅读的意义，我想送给孩子们这么几句话：

    第一句话是，阅读使我们成为大写的人。

    从生理学意义上来说，人就是指两条腿直立行走的动物。可在现代定义里，人是一种追求精神并且从精神上获得愉悦的动物，而且这个动物是世界上唯一。这种动物是需要修炼的。修炼的方式，或者说修炼的重要渠道是什么呢？就是阅读。阅读可以使我们成为大写的人。

    第二句话是，阅读使我们变得富有和强大。

    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，生命长度非常有限。可世界之大，远远出乎我们意料，我们不可能每一件事情都去做，对世界的认识也就不完整。可是没关系，人类非常聪明，发明了文字，从而有了保存各种经验的书，进而通过阅读转化为我们的知识财富。

    第三句话是，阅读创造了生命的质量。海明威的《老人与海》，是一部非常富有哲理的小说，显示了一位老人在重压之下的优雅风度。我们每个人都能够从这位老人身上吸取他的精神，从而在生活中像老人一样优雅，证明自己精神的强大。

    第四句话是，阅读使人修身养性。人来到这个世界上，本来是非常浮躁的，这个状态影响了我们对世界的思考。要有深入的思考，必须有另外一种状态，就是静，阅读就是帮助我们安静下来的重要途径。

    第五句话是，阅读帮助我们发现前方。阅读培养的是一种眼力，不读书的人只有现在，没有前方，读书的人读着读着就有了前方，风景无边的前方。有过去、有现在、也有未来的人，就叫做读书人。

    第六句话是，阅读是一种优雅的姿态。人类无疑是一切动物中最善于展示各种姿态的动物。其中人类最优美的姿态是阅读。难道还有比阅读更值得赞美的姿态吗？比如一个正安静读书的女孩，还不是世界上最优美、最迷人的姿态吗？这算是一种自然的、安宁的、圣洁的姿态。

    第七句话是，天堂是一座图书馆。博尔赫斯说过，天堂是一座图书馆，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，都有一种欲望，想看到天堂里的风景。图书的出现才使人类从凡尘步入天堂成为可能，成千上万的书充满了智慧，任何一本书只要被打开，我们立即会进入一个与凡尘不一样的世界。

    多读有文脉的书

    有些书与其读，不如不读，不如看看天上的太阳和月亮，因为太阳和月亮也许能告诉你更多更深刻更美好的道理。孔子、庄子、老子看的书，未必就一定比我们多，今天看的一本小说，变成当年的竹简要有多少辆车才能拉完。可是你别忘了，他们看了一本大书，这就是天、地、人间。

    我说这个，并不是要孩子们不读书，而是说你要读书，就一定要读好书。书分两种，一种是用来打精神底子的，还有一种是用来打完底子之后再看的。可是今天的许多小孩，打底子的书没看，本来用打完底子之后才看的书却用来打底子了，这是非常糟糕的一件事情。

    许多家长们不清楚，中国的孩子们在成长过程里头省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阅读环境，就是在三四岁甚至更小的时候少读了一种书——图画书。这些书就是用来打精神底子的，大善、大美、大智慧。

    地有地脉，人有人脉，文有文脉。文章里有两种，一种是有文脉的，一种是没有文脉的。我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，没什么书好看。我父亲有两柜子书，里面有几部中国古典名著和当时一些文学作品，还有一套书，是鲁迅作品的单行本。因为我没有书看，只好看鲁迅的书，看着看着就看进去了，等念到初中的时候，我对鲁迅的作品就达到了痴迷甚至疯狂的程度。

    那个时候我是班上写作文最好的孩子，曾经在这个学校创造过一个奇迹——语文老师布置了一道作文题，我一口气写满了三大本作文本，把我们的老师吓一跳。当时我在写作文的时候就觉得，鲁迅的精神和境界，乃至鲁迅说话的语气和腔调，就顺着我的笔流淌到我的作文本上。当时，我不知道这个东西究竟叫什么，几十年以后的今天终于知道了，就叫作文脉。

    什么是有文脉的书？你给我半年时间我也讲不清楚。但是我可以教你一个最简单的办法，当你看一本书的时候，边上放一本笔记本，如果你觉得这本书里头没有什么好词、好句子、好段子，没有值得你抄到本子上去的，那么这样一本书就应该丢到垃圾桶去。反过来，如果有很多东西可以抄，那么这就是一本有文脉的书。

    一本好书就是一轮太阳

    怎么使读书取得更好的成效？你必须和写作紧密地联系到一起，没有读就没有写，没有写就没有读的质。要把书读好，同时要注意不停地拿笔去写一些文章，这样才能提高你的阅读质量。

    关于自己的写作经验，总结起来有三点：一是财富不在远方，财富就在自己的脚下；他说写作最大的财富是自己，即生活中的我。二是未经凝视的世界是毫无意义的；他说写作不好是因为你没有凝视这个世界，凝视才能打开这个世界的大门，欣赏它的精彩，仔细打量这个世界，会发现世界的丰富是无边的。三是好文章离不开折腾；他说好文章要有画面，要会想象，要能反复，高考高分作文就是卷面干干净净的，没有跑题的，有思想深度的，长长的文章。

    比如，写我们这个世界的时候，要经常使用一种词，这种词叫颜色词——天空很蓝、乌鸦很黑、柿子很红……蓝色的天空下飞着一只黑色的乌鸦，嘴里叼着一只红色的柿子……作文就会写得有画面，主题的基色也就越来越透彻。

    我要送一首很重要的童谣给大家，这个童谣是我小时候常常念的，你要记住这首童谣，因为这个童谣告诉你一个道理。

    这首童谣叫《我有一分钱》：
    我有一分钱 可以到苏联
    苏联老大哥 给我买支笔
    什么笔 毛笔 什么毛 羊毛
    什么羊 山羊 什么山 高山
    什么糕 年糕 什么年
    一九五八年 吃饭不要钱

    这是我小时候念的一首童谣。这首童谣本来想说的一句话，就是最后一句话：一九五八年 吃饭不要钱。一九五八年的时候，我们说吃饭不要钱，可是人家有没有立即把这句话说出来，是通过反复地折腾、摇摆，最后才出来“一九五八年 吃饭不要钱”这层意思。我想说的只是这样的一个格式。写文章其实很复杂，不要简单地理解“折腾”，“折腾”是多种多样的，我只是提醒你，文章就是在摇摆。

    送给大家一句话：一本好书就是一轮太阳。